江南水灾不断,灾民四处逃窜,民心惶惶,商贸重创,经济下行。
民间谣言四起,道此次水灾乃上天感应,为惩罚君主失德而降下责罚。
几番压力之下,宪元帝下令拨款赈灾,减免灾区赋税,并颁布“罪己诏”自检,定三日后于皇宫天坛内举行“大傩礼”,祭祀天神,驱除厉鬼作祟。
“大傩礼”当日,圣上与太子身穿祭祀制服,亲临天坛观礼。
天坛内鼓声四起,领头男巫称为方相氏,只见其头戴铸有黄金四目之面具,身披熊皮,黑衣红裙,一手执戈,一手执盾,模样凶神恶煞。
紧随其后的是一百二十名小男巫,称为仮憧,皆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此假僮头裹红头巾,手执长柄摇鼓, 随着方相氏驱鬼。
外有十二人扮演神兽,穿着缀有羽毛和乌角的服饰,被小男巫围在其中,与方相氏起舞,呼喊。
蔺暨一身红衣白襦,头戴远游冠,立于宪元帝身后,专注观礼,模样虔诚肃整。
原本此次观礼不应有他这个“罪人”,只是朝中众臣认为既是诚心祭祀,便该按照祖宗规法来,故而在众臣的苦口婆心之下,宪元帝还是解了他的禁足,允他出宫观礼。
震耳的鼓鸣声与雄浑的呼喊声交织形成气势磅礴的仪式现场,耳外嘈杂热闹,蔺暨心内却如明镜一般清透冷静。
天坛中央的方相氏口中呢喃着咒语,转身与他对上视线,一双鹰眸诡谲锐利。
蔺暨面色如常,只是在两人目光接触之际,微垂了下双眸,复又抬起。
方相氏收回视线,认真与神兽追逐共舞,驱散厉鬼。
临近仪式结束之时,方相氏放下长矛与盾牌,从领头神兽手中接过匕首与摇铃,念着生涩难懂的咒语闭眸围绕着天坛游走。
宪元帝站在天坛之外,历经长达一个时辰的仪式,他的神色已肉眼可见的有些疲倦,眼见着仪式将要顺利结束,心情不免逐渐松懈。
方相氏依次游走到宪元帝身前,起初一切照常,他按照仪式要求用摇铃在其周身转动一圈,意在为其驱除周身祟气,净化魂灵。
却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匕首猝然调转了方向,直直刺向宪元帝的心脏。
“父皇小心!”
光影交错之际,锐利的匕首穿过层层阻挡,豁然刺入蔺暨的胸膛。
“殿下!”
“太子!”
一切都乱了。
齐鄢然接到消息时,正在东宫里逗弄孩子,听到黄门来报蔺暨被刺客重伤,当即脚下不稳,几欲跌倒。
“鄢娘,无论今日发生何事,请你切勿惊慌。”
她兀然记起出门前,蔺暨与她说的话。
那时她尚且有些不明,如今已是全然明了。
“太子伤重,不好搬移,选在了就近的宫殿安置……”
齐鄢然赶到天坛就近的霖华宫时,只见让自己悬心吊胆的男人正面色灰白,气若游丝,光裸着上身卧在榻边,任由太医为他处理伤口。
“殿下……”
见她惊忧落泪,蔺暨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弱声安慰道:“莫怕,孤无碍。”
“还好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此次乃不幸中的万幸。”年事已高的太医令细心为他处理好伤口后,就着衣袖擦了一把额上的热汗,将金疮药等物收进背箱里。
“伤口离心脏只差分毫,殿下过后需要将养上数月……”
齐鄢然颔首,一一记下他所说的嘱咐。
“殿下,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
李德海进来先是与两人问安。
他望了一眼躺在榻上形容憔悴的蔺暨,关心道:“殿下伤势如何?太医可有说些什么?”
“孤无碍,只是受了点小伤……”他话还未说完,中途便因胸口上的疼痛不得不停顿下来。
齐鄢然忙上前去看他,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心口,捏着帕子涟涟垂泪道:“殿下总是如此,太医令明明将才才说了殿下此番伤势凶险,殿下也不晓得身子重要……”
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责怪丈夫不爱惜自个身子安康的普通妇人一般。
蔺暨似有些无奈,安慰了她两句,复又问李德海:“李公公,不知父皇如何?”
李德海这才寻到机会说明自己的来意:“太子殿下,陛下方才受了惊吓,如今心神不定,正在养心殿中安歇。”
他一边命人将东西呈上来,一边道:“陛下十分牵挂您的伤势,只是可惜不能前来。陛下说了,这些物什殿下尽管拿去,养好身子才是万般重要的,殿下若还有别的需要,一概与奴才道来便是……”
几个黄门上前接过东西,送至夫妻二人面前展示了一眼。
里边大多是些人参等上好药材,蔺暨只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替孤谢过父皇。“他语气真挚道,而后脸上浮现出一副担忧之态,像是牵挂远在养心殿的父亲,“李公公,您替孤转告父皇,待孤好些便去探望他……”
李德海颔首应下,慈祥的面容上挂